第二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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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九郎站在手术室外已经是张云雷出事的第二天晚上了。
他接到电话就往南京赶，还是只看到了手术室的大门。他一个人站在墙侧的阴影里，远离人群。因为那里有他的家人，他的师父和师兄弟，也有他害怕听到的消息。
手术后张云雷被送到ICU进行观察，这是出事后杨九郎第一次看到他。他隔着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辫儿...你得活着!
“哥，喝点水吧。”王九龙端着杯子站在杨九郎面前。
“......”
“哥，哥，九郎哥，翔哥！”杨九郎没有反应，他连着叫了好几声。
“...嗯..大楠！怎么了？”杨九郎靠着ICU的墙站着，突然意识到有人在叫他，立马站直问道。
王九龙看他担心的样子，赶紧安慰道：“没事儿，就是给你拿点水。”
杨九郎松了口气，道过谢，便伸手去拿杯子。谁知却没拿住，好在王九龙还没松手，他拿稳杯子又往前递了递，杨九郎再次伸手去接却怎么也拿不起杯子。他直直地盯着杯子，手还放在杯身上。王九龙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另一只手扶着杨九郎的手连同杯子一起托着往他嘴里送。
深夜，安静的医院里只剩下亮着灯的护士站和还在讨论病人情况的医生办公室。
昏暗的走廊里偶尔能传来几句低声的交谈，却听不真切。调暗的灯光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大脑，让人即安心又害怕。
王九龙把杯子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对着杨九郎轻轻地说“我可以抱抱你吗？”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王九龙也没等对方回答，就侧身抱住了他。
杨九郎的身体微微颤抖，浑身冰凉。他任由王九龙抱着，一动不动。王九龙紧紧地抱着他，不敢有半点松懈，就像是拯救掉进冰冷海水却毫不挣扎的溺亡者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九郎感觉自己在慢慢下滑，他的双腿发疼，已经承受不住沉重的身体。谁也没再坚持，两人慢慢的滑坐到地上，靠着ICU的墙坐了一晚。
后来，杨九郎每每回想起那晚的拥抱，都止不住的汗毛倒竖。
情况稳定一点后医生就允许家人在规定的时间进ICU探望病人，杨九郎洗好手穿好医院准备的隔离服带上口罩等在门外，他是目前唯一一个非直系亲属的家人。
打开ICU的门走进去，师娘在外面帮他带上了门。房间里很安静，也很温暖。杨九郎朝床的方向走去，他走的又慢又轻，鞋套在地板上发出摩擦的声音，他怕吵了那人的清净。
张云雷的肩膀露在外面，病号服反着搭在他的身上。分不清是管子还是线的东西从衣服和盖着的白被里伸出来，连在一旁没见过的仪器上。他乖乖的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脸颊有些病态的泛白，无人打理的碎发却老实的贴在额前，只有一撮耷拉在耳边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翘了起来。
杨九郎看到他一侧脖子上插着一个比较粗的管子，上面粘了很多医用胶布，不知道是有小管子埋在了里面，还是真的打了一个大洞插进去的。出乎杨九郎意料，张云雷没有带那种电视剧里经常能看到的呼吸罩，只在鼻子里插了两根细细的透明小管，小管中间还是相通的。杨九郎慢慢地弯下腰，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他不敢把手撑在床边，也不敢放在床上。满床的管子和不认识的医疗器械让九郎不敢靠的太近。他只能放低重心微微弯起腿，然后抬起臀部缓缓地往张云雷跟前凑。从远处看他的姿势非常奇怪，可是谁在乎呢，他只想好好看看床上的人。
他的嘴巴起皮了，都翘起来了。
眉毛这儿怎么了，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烂了。
？刚才睫毛好像动了。
杨九郎盯着张云雷的眼睛看。
又动了！张云雷的睫毛又动了一下。
杨九郎赶忙伸出双手拢在嘴上，轻声道“活着...角儿...咱得活着！”
张云雷仿佛听到似的，睫毛又动了两下。
“...求你了...辫儿...活着...”
怪异的姿势让他的腰疼了起来，他本想再忍一会儿，却疼的越发厉害。他不得不扶着腰直起身来，缓一会儿，等觉得差不多了，他又弯下腰道：“不管你好不好我都陪着你...哪儿都不去...一直陪着你。”
杨九郎从ICU出来后脱掉了身上的隔离服和鞋套，最后把打湿的口罩扔进了垃圾桶，一个人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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