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思相见知何日（上）
“张磊，张磊，张磊，张磊。”
耳边隐约传来了声音。
“醒醒，醒醒，张磊。”声音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张云雷猛地睁开眼睛，一片模糊透着明晃晃的光。
刺眼，他又闭上了眼睛。
“醒一醒...”女医生正俯下身叫着他。
再睁开眼睛时，模糊的视线开始变得清晰，眼前明晃晃的光变成了长方形的大灯，整齐的镶嵌在白色的屋顶上。
这是哪儿？
四周摆放着一张张病床，病床上躺着的人盖着棉被，他们或是带着绿色的帽子，或是嘴里插着一根粗大的管子，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穿着白色和绿色工作服的医护人员在病床间来回的走着，偶尔会有病床被医护人员推走，不知道推去哪里。
叫醒人的声音不停地从周围传来，一遍遍重复的话语让这个空旷又冰冷的房间显得异常平静。
...医院吗...
床边立着的两台医疗仪器在规律的发着声音。
我...掉下去了...
我还活着...
张云雷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到最后还是没坚持住，松开了手。
他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手指，发现手指竟然能动。
他试着握住右手，手指可以弯曲，却使不上劲，握不紧。毕竟是刚做完手术，身上根本没什么力气。
虽然他还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手术，但是他知道手术过程肯定非常复杂。他完全想象不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医生又是做了多少努力才能把他救回来。
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他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肩膀以下仿佛都不是自己的身体，尤其是下半身对他来说充满了陌生感。
他开始在想自己的腿是不是已经不在了，或是他的下半身已经瘫了。只是当下，张云雷睁着眼睛看着屋顶上的大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经羽化成仙，漂浮在明亮的光海里。
从刚才醒来张云雷就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准确的说是没有任何感觉。一开始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直到握了一下自己的右手，他才注意到他的手臂是有感觉的。后来他发现自己能感觉到被子压在肩膀上的重量，可他还是冷。能感觉到手上扎着的针，却一点都不疼。他甚至能感觉到插在嗓子眼儿里的呼吸管，可就是感觉不到腿。
突然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传来，张云雷被吓了一跳，手臂上突然有个东西开始收紧，一阵收紧后又一下松开，张云雷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臂上还有个血压计。
“一会儿给你拔呼吸管。”医生走过来跟他说，好像还是之前叫醒他的那位女医生。
呼吸管深深地插在喉咙里，它让嘴巴无法闭合，嗓子就好像直接晾在空气中，又干又痒。
因为呼吸，喉咙处呼呼的响。张云雷听着这个声音，感到一阵难受。他试着咽了下口水，想湿润一下难受的嗓子，可是插在喉咙的呼吸管让吞咽变得困难，他甚至能听到嗓子在抵制呼吸管时卡卡作响的声音，好像在凭借自己的力量将呼吸管顶出去，让他一阵阵犯呕。
越是在意就越在意，他已经忍受不了嗓子里翻滚的感觉。他想开口叫医生现在就拔掉呼吸管，但试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他用劲抻了一下脖子想让喉咙发出声，脖颈一侧立马有种被扯住的感觉。他费力的歪头去看，余光中看到了乳白色的管子和粘着的医用胶布。虽然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但他没敢再动，他让自己躺好，为了放松闭上了眼睛。然后不断安慰自己不去在意喉咙里的呼吸管，想点别的事情。
夜晚，厚厚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的亮光，监测仪器上不停闪动的亮点在黑暗的房间里异常刺眼。地板上有一块淡淡发光的规则体，是走廊上的灯光透过透明玻璃形成的。一面类似毛玻璃的墙壁代替了白墙，在它的下面与地面留有一道大约一指宽的透明玻璃，走廊的灯光就这样穿过了玻璃透在了地板上。
张云雷睁着眼睛，他是被惊醒的，好像是梦，又好像是正在发生的事，但却在惊醒的那一刻消失了。他看着昏暗的房间，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突然他伸出手往自己的脸上摸去，右手扣在了嘴上，手指碰到了插在鼻子里的细小呼吸管，他挪动了一下手指，扣住了透明的小管。他深吸了两口气，缓缓的呼出，接着就用劲咽了口口水。由于长时间手术都未曾进水，嘴里又干又苦，咽下去的只有空气。不管怎样让他难受的呼吸管已经取掉了，他试着张嘴发声，声音又哑又轻发不实，嗓子却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嗡嗡嗡的声音，袖带又开始收紧，张云雷赶忙把右手从脸上收回来，由于着急，放下来的时候还碰到了身上的管子。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护士推着一个推车进来，打开床头灯后，先是看了眼吊瓶才转过头看向张云雷：“张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张云雷摇头。护士的声音清脆，像是怕他睡着似得提高着嗓门。她站在床头一边检查张云雷身上的管子一边看一旁的监测仪器，问他：“呼吸顺畅吗？有没有闷的感觉？”“没有。”张云雷轻声回道。护士帮他把病号服拉上盖好，给他量了体温，又拿了医用棉签沾了水点在他的嘴唇上，最后走到推车前拿了换的吊瓶换好后，关掉床头灯推着推车出去了。在门快关上的时候，张云雷看到了一个灰白色的鞋边。
或许是自己身处黑暗，或许是昏暗灯光的映衬，他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双男人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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